一月六日晴

公孙瓒情话一流。 

 

这话其实有点歧义。刘虞头疼。公孙瓒的文学素养不算高，刘虞曾抓过班上几个给校花写情书的男生，那情话一套一套的，什么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我在神跟前求了五百年今生才能见你一面，我想和你开着小飞船去无边的宇宙寻找一颗盐焗小星球，你爱我我爱你爱来爱去的，公孙瓒从不这样说。 

 

公孙瓒只会给他一个早安吻，说祝你今天愉快我的挚爱，接他下班时摇下车窗看他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说刘老师我等你等到快发芽了教教我怎么办呗，在床上呢喃我爱你刘虞老师，我好想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所谓的永远或是地老天荒去。刘虞面上不动声色无动于衷内心火山爆发海水倒灌心潮澎湃巨浪滔天，他想这是怎么回事呢，公孙瓒这个三流诗人怎么会这么令人心动，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问题出在公孙瓒这个人身上。 

 

公孙瓒说一句我爱你，刘虞就可以当场把济慈和白朗宁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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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收拾了碗筷，看了下餐厅里的挂钟，敲敲餐桌招呼公孙瓒来洗碗。

公孙瓒下午两点多拎着一杯拿铁回家，连蒙带骗哄着刘虞喝了后也不干正事儿，拖了把椅子往刘虞旁边一坐，腿一翘手机一摸就跟滞留在俱乐部的袁二少爷打起了绝地求生。没多久孙坚也加入了，因为刘虞听到公孙瓒的蓝牙耳机里漏出一声尖锐的“孙文台你舔个驴子的包快来扶老子！”

打完一局，也可能是两局，公孙瓒坐正了些，顺手把刘虞右腿捞起来搁到自己左腿上，刘虞想把腿收回来，公孙瓒摁好了不让他动，还沿着他右膝一路摸到大腿根部。刘虞被他摸得半边身子一麻，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打游戏啊，练练压枪。”公孙瓒脸不红心不跳。

谁问你这个了？还有，我怎么没听说过吃鸡的手感能延伸到射击场上呢？

刘虞懒得跟他贫，批完作业就准备开网课。学校要求主讲的教师得在教学PPT角落开个小窗口露面讲课，刘虞就把碍事儿的公孙瓒踹到了电脑桌对面。三点四十二时刘虞讲到“我把仅有的温暖全给了你们”，一抬眼看到公孙瓒撑着脸隔着一台电脑含情脉脉地看他，刘虞手一抖，PPT连跳三页。

上完课后他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部叫《两小无猜》的法国文艺片，公孙瓒在旁边叨逼叨叨逼叨实时发表观影心得，刘虞非但没有同感，反而想把他的头捶进电视机里。影片结束刘虞起身准备去煮面当晚饭，公孙瓒低声道：“说一句我爱你有这么难吗。”

刘虞一顿。

不难，当然不难。如果有可能，我愿意一辈子说给你听。

但刘虞没有这么说。影片定格在男女主角收获并不存在的白头偕老的那一幕，刘虞瞥了眼，云淡风轻地答：“可能对他们来说很难吧。”

“我想不通。”公孙瓒说，“我爱你，我发现我爱你后我没多犹豫就告诉了你，人生一共就那么几十年，我要是错过你，以后我可怎么办？就算我还会爱上别人，但如果我仍旧不说我爱你，再错过了，如是几次，不就没有了吗？”

看看这公孙瓒带逻辑学家的样子。

过了五六秒的工夫，刘虞才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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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认识公孙瓒是在去年的八月份。

重点高中学习任务重，学生七月份做暑假作业，八月就开始网课讲评。那天刘虞讲《红楼梦》导读，因为不是作业，所以看的人比往常少了百来个，刘虞喝水润嗓子时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左下角的提示框，看到一个叫公孙越的学生在给他疯狂刷赞。

刚好就到了点名提问环节。

“公孙越同学？”刘虞单刀直入，“方便进麦吗？几个概述题想请你回答一下。”

帮堂弟挂网课结果被网课老师美貌吸引于是拼命刷存在感表示老师你太赞了却又惨遭点名的公孙瓒：……

完个几把蛋。

怎么办。能不能假装网卡？或者说麦克风坏了？或者当机立断直接掉线？

公孙瓒相信他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内思绪百转千回万马奔腾洋洋洒洒描绘出了他整个人生，然而几秒钟后，他看似非常冷静地点击发送连麦申请。

“啊，公孙同学。听得到吗？”

公孙瓒一句“不好意思老师我麦克风好像坏了”才打了一半，刘虞突然声调柔和地问了这么一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内炸开，噼里啪啦，火树银花。

公孙瓒扯过耳机的麦：“可以，刘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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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他妈的到底怎么在一起的？”

“你这样好八卦啊孙坚。”公孙瓒话说得非常正人君子，表情和语气却愉悦至极，“先婚后爱，霸道总裁。”

孙坚抬手敲了敲公孙瓒的脑壳。想听听是不是有回声。

你也被袁术传染了吗？

“刘虞是个装B的O。”公孙瓒满脸怀念，“我去给阿越开家长会，结束后刘虞带我到办公室讨论阿越的数学到底怎么办。唔，虽然他是语文老师，但作为班主任，这种事情总得管管。”

“公孙越数学很差？”

“一百五的卷子勉勉强强考个八十几吧。”

“那不挺好？”

公孙瓒居高临下地瞅了瞅资深差生孙坚：“并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总是精准地把分数卡在个位数的好吗。再说了，重点实验班的学生，数学竟然可以不及格？”

“……我想知道阿越怎么进的重点班。”

“全国生物竞赛一等奖，正式选手A类。”

“行吧。”孙坚摸了摸鼻子，“接着说刘虞。我记得你上回说你们认识没多久就上床了？”

“谁跟你说是上床。”公孙瓒剜了他一眼，“本来是一起喝咖啡顺便交流教育心得的，他发情期突然提前了，也没带抑制剂，实在没办法，就咬了一口给他打了个临时标记。”

孙坚傻了：“刘虞居然肯让你标记他？”

“不然呢 ？让他那诱人的浅淡雪松香越来越浓烈把狼招来吗？再说了，他当时那样子看上去跟道都走不了似的……”

“想象无能。”孙坚冷漠。

“那就想象袁术衣服脱了一半主动向你求欢后面水滴滴答答床垫都被他弄湿的样子。”

“等等。”孙坚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俩发情根本不是一个程度的好吗。”

而且此番情景你描述起来怎么能这么熟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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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标记过了，刘虞的状态终于恢复了一点，看向公孙瓒的眼神里四分感激三分尴尬二分绝望一分卧槽。

公孙瓒就很诚恳地跟他说，刘老师，你看，要不这样，咱俩试试？

试试？

试到最后就是人财两失。

p.s.

“我把仅有的温暖全给了你们”摘自刘亮程的《寒风吹彻》，是个人很喜欢的一篇散文。

推荐阅读指数四颗星。